《永夜——黑雨东风》 十六章 经年 免费试读
当你入梦，他就醒了。
当他入梦，你就醒了。
半梦半醒的瞬间，我才是我。
“***，累死我了。”
刚刚从外面采集黑果回来的黄山嘟嘟囔囔地下车，黑雾一动，两个小筐从车上飞下来，一个里面是满满的黑果，另一个里面则是满满的黑花。
和黄山同行的黑衣大汉看着这丰厚的收获，不由得咧开了嘴，拍着黄山的肩膀说道：“哎呀，手里有粮心不慌，现在这世道可不比一年前啦，上次咱俩回城里去送矿石，我都听说了，就上个月，修钨丝网的老百姓又让夜鬼***好几个，那死的老惨了，夜卫都来不及救。”
黄山他们回来的时候，小超和明昭就已经向这边赶过来。这明昭正是黄山第一次来钨矿的时候和小超交手的女子，那时候的三个小头目有两个被派到了铜矿和铁矿上辅助管理，这明昭则是留在了钨矿，黄山和王柱不在的时候，钨矿便由她和小超共同管理。
明昭生性沉静，话不多，可小超那绝对是个地地道道的话痨，闻言说道：“是啊，这一年里夜鬼越来越多，以前黑藤暴动只需要留两个个小队值夜就足够了，现在，放四个小队都嫌少。”
王柱闻言，笑道：“嘿嘿，放几个小队我不管，但是啊，要是真让夜鬼黑藤啥的闯了进来，我可拿你是问。”
小超面色一苦，现在钨矿的大部分事情都是他和明昭在处理。可是这个王柱，没事就跑到矿上四处巡逻，在哪发现了毛病就直接把二人叫来一顿唠叨，没错，不是训斥，是唠叨，而且唠叨完了还要让小超明昭二人联手和他打，打不赢扣一个月补给，明昭和小超哪里打得过，来来回回被扣了大半年。
期间小超受不了找黄山说理，第一次第二次黄山没在意，可是几次下来，黄山居然也喜欢上了这种诡异的方法，只是他不唠叨，而是直接动手，由于折磨明昭和小超的位置被王柱占了，所以黄大队长退而求其次，找上了矿上其他的小头目，而且还会不定期去铁矿和铜矿上肆虐一圈。
小超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明昭，脑袋耷拉下来：“唉，我招谁惹谁了，夜鬼本来没这么多的，可是自从……”
小超没再说下去，因为黄山，王柱，明昭都在用极为严肃的目光看着他。半晌，明昭冷冷地哼了一声，抱起一筐黑果直接走人，见到明昭走了，小超也赶紧抱起剩下的一筐黑花跑路，生怕两位队长一时兴起来个双打，那可就真大条了。
目送着小超仓皇而逃的身影，黄山慢慢靠在车上，笨重的运输车弱弱地摇晃了一下。王柱看着黄山说道：“去看看那位吧，到了今天也快了一年。”
黄山点了点头，随手拔出了运输车的钥匙，和王柱一起向着矿场中央走去。
黑雨城。
如今的黑雨城已经和一年前大不相同，虽然城池的规模并未扩大，但是城内的设施比以前完善了很多，很多只有一两层的楼房都被加盖到四五层。
这一年中城里靠着东风城赠送的车辆向着更远的地方探索，虽然没有发现什么遗迹，但是黑花黑果却是收获了不少，有了足够的资源之后，原本针对平民那严苛的节育禁令也解除了，至于夜卫，呵呵，城里的禁令只是针对平民。现在，走在街上可以看见很多女人都已经大了肚子，想必用不了几年，城里又会有一批新血液注入。
形势一片大好。
钱海这一年都很忙，黑雨城里就属他手下的夜卫最多，城外查探这种事自然是少不了他，吴殇和九妖只是偶尔参与其中。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除了要组织出城查探之外，还要挨家挨户地去说服城里的人植入黑藤，成为夜卫，尤其是即将有孩子的平民家庭。
效果并不太好，毕竟植入黑藤有着一定的概率变成夜鬼，而且还绝后。
钱海平静地从一户人家出来，又失败了，这一年里钱海把城里一个平民都谈了一遍，可是基本每个人都摇摆不定，含糊其辞，说白了就是不愿意，但是因为钱海的身份又不好明说，要是别的事可能平民迫于压力也就答应了，但植入黑藤这件事，却是没那么好商量。
“哼，一群蛀虫，蝼蚁！干着无关紧要的工作，却又拿着夜卫拼死得来的资源，苟且偷安，猪狗不如！”
一个腾跃直接飞上路边的楼顶，钱海的脸上满是狰狞，周身黑雾汹涌，平日里标志性的笑容荡然无存，在楼顶站了足足有将近十分钟，钱海身上的黑雾才慢慢淡化下去，脸上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表情，看了一眼下方正在忙碌的平民，钱海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向着中央广场的方向掠去。
黑雨城北，钨矿场。
这个时间矿工和夜卫都在矿洞那边，生活区这边基本没有人。黄山和王柱来到黄山的家中，关好门，黄山用黑雾把自己的床腾空起来，掀开地面，露出一个漆黑的洞，二人对视一眼，直接掠进洞中。
洞很深，黄山和王柱沿着陡峭的石壁向下走了将近一分钟才到底，四周伸手不见五指，黄山二人却没怎么受到影响，两人在墙壁上摸索一阵，两盏用黑花提取液作为燃料的灯亮了起来，把这个深藏在地下的洞穴照得纤毫毕现。
洞穴不大，也就只有三十平米左右，高大约三米，整个洞穴制作得极为精细，墙壁平整，空气干燥，天花板上还有几个小洞，阵阵凉风从小洞里吹出，使得整个洞穴的空气不至于太过憋闷。
洞中除了一张床以外别无他物，床上躺着的正是古寒，枕边放着的是他的闹钟。一年前，古寒决定成为夜卫，铤而走险使用活藤入体，然而最后虽然没变成夜鬼，却陷入了长期的沉睡，只能靠不断地摄入黑果水来维持生命。
古寒沉睡后不久，黄山去城里看望的时候，幽爷爷把古寒的情况告诉了他，并说自己要离开黑雨城，至于为了什么事却是没有交代，黄山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幽爷爷存下的所有黑果和黑花。当晚，幽爷爷把古寒送到黄山手里便径自离开，没留下只言片语。
那个时候铜铁矿虽然尚未完全收服，但是钨矿在王柱和明昭的支持下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所以黄山小超联合王柱明昭，四个人一起开辟了这个地下室安置古寒。
一年过去了，古寒的状况毫无起色，幽爷爷走的时候也没有说明古寒到底会不会醒，所以黄山几人能做的也就只有定期给古寒喂黑果水，免得他稀里糊涂的直接饿死了。
黄山看着床上除了喘气之外跟死人没什么差别的古寒，微微一笑，说道：“这货虽然半死不活，不过柱子，你发现了没，最近几个月他摄入的黑果水越来越多了，以前半个月喂一次，喂半瓶他就不再下咽，可这几个月七天一次，每次一瓶还未必够。”
王柱闻言，笑道：“哎呀妈呀，这小祖宗可赶紧醒了吧，这一年都吃进去多少黑果了，等他醒了我非得让他把吃了的黑果补回来不可。”
话虽这么说，王柱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大大咧咧的表情。
从古寒来到钨矿上到现在，小超和明昭都有过几次怨言，只有黄山和王柱一直没有说什么，黄山是古寒的死党，可王柱和古寒却是素昧平生，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呀，就是看这哥们儿顺眼，所以捏，可劲儿造，啥事儿没有。”
黄山从床下掏出准备好的黑果水给古寒喂下去，这次古寒足足喝下去一瓶半，比上次又多出了半瓶，还不带上厕所的。
牛人呐……
忙活完了之后，二人关闭灯光，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地下室，漆黑的空间里只剩下古寒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
黑雨城，中央广场北大楼。
此时，仇霸，九妖，钱海，吴殇，还有石刚正坐在桌子周围。一年来黑雨城虽然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可是附近平原的夜鬼也变得比以前多了起来，虽然那都是一些很弱的夜鬼，对夜卫造不成什么威胁，但对于平民来说却是致命的。
一年下来，死在夜鬼手里的平民是往年的好几倍，以至于现在修补钨丝网的工作已经隐隐有超负荷的趋势，城里虽然强制抽调了一部分批平民去修补钨丝网，可是刚调过去的人哪里有熟练工的手艺，加上心里战战兢兢，更是事倍功半。
“城外夜鬼突然变多，各位有什么看法？”
仇霸出声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除了石刚自顾自地低着头看桌面，剩下的三名夜卫队长互相看了看，都没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什么来，所以也就干脆不说话了。
仇霸扫了三人一眼，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一直低着头的石刚身上：“石小队长，你怎么看？”
石刚明显是没想到，在有三位大头在前面顶着的情况下，城主居然还会叫到自己，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吴殇。
吴殇轻轻地点了点头。
石刚稍稍坐正身体，思索了一下，方才说道：“城主，三位队长，那个……我是负责南城门钨丝网修补秩序维护的，这一年来夜鬼的确一下子变得多了起来，而且不单单是数量多，还极为零散，以至于夜卫常常顾此失彼，所以才会有很多平民丧生。”
虽然石刚的地位并不高，但说的话却是很贴近实际情况，几人听罢，都点了点头。这个时候，钱海笑着说道：“石队长，你也知道，黑雨城正是发展壮大的关键时期，我和九妖队长还有吴队长都要出城搜集资源以供城池改造之用，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尽量减少平民的伤亡？”
钱海能以他一般般的实力管理夜卫队，还能在仇霸面前说上话并不是没有原因。他这一个问题可以说是问到了点上，一时间，房间里所有人，包括吴殇的目光，都集中在石刚身上。
被城里这么多核心人物盯着，石刚多少有点不自在，暗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方才说道：“属下的确有一些想法，第一个，就是像一年前一般，再进行一次城外清扫……”
说到这里，石刚抬眼看了看，之间吴殇不置可否，九妖无动于衷，钱海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很多，而城主，则是慢慢摇了摇头。
石刚心下一叹，随即接着说道：“但是城里正在改造，需要大量资源，城外清扫必会耽误大事，所以，我的想法是把每一面城墙的平民集中起来，从一边到另一边集中修理，夜卫则集中保护，这样就算有夜鬼来袭，夜卫也完全能护住平民……”
这一次，没有刚刚那么尴尬了，几位队长沉思了片刻，一起看向城主。半晌，仇霸才点了点头，起身说道：“可行。”
除了九妖，其他人全部起身，对着仇霸微微一躬，转身各自离开。
也许是对于石刚提出的方案比较满意，钱海还特地来打了招呼。吴殇二人走在去城墙那边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城主应该已经猜到，吴殇这里早就在使用集中保护的方法了，然而，即使是吴殇也不知道，那个小小的队长石刚，手里还有第三种维护钨丝网的方法，那种可以直接让城墙修理的平民下岗的方法。
石刚自己也说不出具体的原因，只是当他看见钱海的笑容时，就不由自主地认为，他应该把这个方法埋藏起来，至少现在，还不是让它公之于众的时候。
钱海这边离开了中央广场之后，便直接赶往东城墙，虽然觉得平民没什么用，但是修补钨丝网这种事还是要有人做的。
拐过街口，钱海忽然听见一阵压抑的惨叫传来，心下奇怪，催动黑雾循着声音找到下水道口，眼前的一幕让钱海愣住了，扭曲的黑藤竟然从下水道里冒了出来，紧紧地缠住了一个平民的身体，还有一小股黑藤直接从嘴里钻了进去，场面极其诡异残忍。
这个被攻击的平民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但求生的意识还在，认出来人正是钱海，只要他出手，自己肯定有救了，可是他的身体已经被黑藤缠绕，动弹不得，只能用力地瞪大眼睛示意着。
钱海并没有动手，其实到了这个地步，即使他出手也救不了眼前的人，但他可以直接把这个平民杀了，也免得他白白遭受痛苦。可是，钱海没有出手，他就这么看着黑藤一点一点地钻进这个平民的嘴里，他的脖子因为黑藤的填充变得粗大无比，整个人如同筛糠一般地抖动。
钱海的表情，慢慢地由错愕变成了平日里的微笑，他上前一步，如同和一个正常人交谈一般，说道：“刘老弟，刚刚我还到您家问您愿不愿意成为夜卫，其实呢，就算您不明说，我也能看出来，您不愿意。但是啊，我还有句话没说，不成为夜卫的人，就迟早要成为黑藤的鬼，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嘿嘿……哈哈哈哈……”
钱海说完，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有着无比的疯狂和深深的憎恶。平民似乎是听见了钱海说的话，一双眼睛瞪出了鲜血，整个人抖动的更厉害了。
似乎是对猎物这般垂死挣扎有些不满，诡异的黑藤瞬间又分出两根细细的分叉，猛地从平民的耳朵钻了进去。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身体由于极大的痛苦而绷紧，整个脑袋机械地扭动起来，一双愤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钱海，可是下一秒，他的双眼直接从眼眶里爆出，两根漆黑的，如同寄生虫一般的黑藤带着血慢慢从他空洞的眼窝里探了出来，发出一阵细碎的沙沙声，同时，这个已经死去的平民身上开始慢慢有黑雾凝聚，黑藤也不再缠绕在它身上，而是护卫在这只新生夜鬼身边，呈拱卫之势。
“嗯？刚变成夜鬼就能凝出黑雾，看来你是真的很恨我呀……呵呵……”
钱海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夜鬼，似乎是在欣赏一个有趣的小玩意儿一般。
这只新生的夜鬼原本还处于懵逼的状态，忽然听见了一个让自己极为憎恶的声音，杀戮的欲望瞬间燃烧，催动黑藤便直接向着声音的来源攻去！
钱海看着疯了一样杀过来的黑藤，略一沉吟：“原来，即使破坏了耳朵也依旧能听见声音，不像眼睛，破坏了就是破坏了。”
说完，钱海似乎是没了继续耗下去的耐心，黑雾一动，手中的那串黑色佛珠一下子迸散开来，准确地点在黑藤之上，解决了黑藤之后，九颗佛珠去势不减，一阵血肉破碎和骨头断裂的声音之后，这只刚刚转化的夜鬼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秒杀。
佛珠没有立刻飞回，而是钻进了下水道里，一阵让人牙酸的嘶鸣之后，九颗佛珠方才归来，又变成了一串，挂在钱海的手掌上。
这一切，即使是城主仇霸也未必能做的这么利落。而钱海却做得就像是拧开一瓶黑果水的盖子一般随意，轻轻地掸了掸身上的衣服，黑雾涌动间把那具夜鬼的尸体直接推进了下水道，钱海抬头看了看深蓝色的星空，慢慢转身离开。
“能死在我这残梦九珠之下，你也算是没白活这一回……呵呵呵……”
“梦丫头，哥会为你报仇的……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