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落日》 第四章 落入贼巢（下） 免费试读
不知昏迷了多久，彭成渐渐醒了，坐了起来。只觉得后颈疼痛难耐，脖子也动弹不了。
完全清醒后，彭成才发现自己双手被绑住，周围散发着一股股恶臭，好像被扔进了腐烂的尸体堆中，呼吸困难。
彭成只觉得胃中翻江倒海，便干呕起来，脖子又疼痛，一时间痛苦异常，不禁大哭。
等彭成缓过来，借着昏暗的光线，彭成看起四周。自己好像被关了起来，四周一片昏暗，只有左前方有些许光亮。地上都是枯草，阴暗潮湿，气味难闻，墙角处有声响，不知是老鼠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彭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刚到大唐第三天，难道就要死？彭成越想越害怕，恐惧支配了大脑，身体不觉中又颤抖起来，就像临刑前的***犯一样，忐忑，慌乱，恐惧。
彭成蜷作一团，脑子里出现了爸爸炒的酸辣白菜，妈妈做的腰豆炖腊肉，还有姐姐，小时的小伙伴，七年级的语文老师，高三的班主任，大学的室友，从小到大见过的人，发生过的事，一个一个，一件一件，在脑海中浮现，想到再也回不去了，彭成彻底崩溃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想回去……”彭成在心中念着，缓缓站起身来，循着亮光摸去，走几步，才发现自己的腰间，还绑着一根绳子。彭成绝望地坐了下来，把绑住的双手凑到嘴边，想用牙齿把手上的绳子磨断。
突然，左前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匆匆忙忙地。彭成感紧躲去墙角，手脚颤抖得更厉害了，心怦怦直跳。
只听见“嘎吱”一声，门似乎开了，彭成眼前一亮，一会儿又暗了下来，又“嘎吱”一声，门又关上了。一个人走了进来，也没有看见彭成，便直直地往右边去了。
因为害怕，彭成抽噎着。
“有人？”那个人的声音稚嫩，但听起来很兴奋。“在哪呢？”
彭成没敢说话。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彭成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哈哈，找到你了，你为什么不说话？”听声音，应该是个十几岁的小孩。
“刚来的吧，没事，别害怕，只要你肯入伙，他们就不会杀你的”那人说着，彭成还是不敢接话。
“对了，我叫彭长生，今年十三了，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彭成没说什么话，这小孩就介绍起自己来。彭成觉得这人没有恶意，便鼓起了勇气。
“我不是官军的斥候，我是来找人的，一个老头，砍柴的。求求你，跟你们老大说说，放了我吧，放了我吧，我真不是官军的斥候。”彭成哀求道。
“不是就不是呗，我又没问你，快说，你叫什么名字。”这小孩有点生气。
“哦，我叫彭成，帮我跟你们……”彭成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
“什么！你也姓彭！”那人几乎喊了起来，“我叫彭长生，你叫彭成，你比我大，我就叫你阿兄吧。”
彭成有点懵，怎么就成了人家的阿兄。
“可以吗？阿兄。”彭长生很高兴。
彭成虽然不是很懂这个剧情，但也只好答应。
“我也有个亲阿兄，叫彭长林。待我特别好，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半年前，官府要打仗，征兵，征不够，十四岁以上的男丁都抓走，但还是不够。后来听说连我也要被抓去，为了活命，我阿兄就带着我来到这山上。”
“听我阿兄说，好像我家跟这里的老二鄂满银有关系。结果到山下，刚走了没多久，我跟我阿兄被几个人围住了，我们说是来投奔的，他们还是把我们打昏了。”
“对了，你是不是也被打了？还疼着吧？我去给你拿点药。”彭成还没说话，彭长生便起身跑了出去。
彭成听见门开了又关上。不知为何，听了彭长生的话，彭成冷静了不少，便开始认真思考如何脱困。看来是下不了山了，怎么活下来？怎么才能不让他们相信我不是官府的人？
彭成想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左前方又传了熟悉的脚步声，只是好像更急切了。
门开了，好像没有关紧，彭长生便跑了过来。
“阿兄，给，快点涂在脖子后面，一会儿就不疼了。快点，别让其他人看到。”彭长生说着，便递过来不知什么揉烂的草叶子，彭成没有多想，便涂在后颈上。
“谢了，长生，那后来呢？”彭成虽然并不想听下去，但彭长生对自己好像挺不错，也只能这么说了，看来好久都没人跟他说过话了。
“后来啊，我们就进来了，我阿兄说我们认识鄂满银，结果那畜生说不认识我们，还羞辱我阿兄，让我阿兄叫他阿爷，我阿兄不从，他就让人打我阿兄，我哭着说不要打了，别打我阿兄，他们不停。”
“直到我阿兄被打得吐血，他们才停下来。那畜生对着我阿兄说，叫阿爷，不然我连你阿弟一块打，我阿兄没办法，就叫了声阿爷，那恶狗哈哈大笑，这才留下了我们。”
彭长生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呼吸急促起来，“结果半月里，我们要干重活，还吃不饱饭，我阿兄的没有药，伤势不见好，就一天天咳血，我就去找那恶狗要药，救我阿兄，他不但不给，还刁难我，我骂了他几句，他就打了我几巴掌。我哭着回去，我阿兄心疼我，就去找他理论。结果，他就……他就把我阿兄活活打死了。”终于，彭长生忍不住了，哭了起来。
借着门缝的光亮，彭成隐约看见眼前的孩子，只有一条破烂的短裤，胸前和脸上都有疤痕和淤青，瘦的皮包骨头，细的就像一个竹竿，彭成忍不住心疼起来。
“没事的，长生。别哭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阿兄。我只要活下来，我会照顾你的，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他们打你。”
彭成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来，但至少眼前的彭长生，比自己还惨，不是也还活着吗？只要能活下来，就有机会走出这个鬼地方，找到周老丈。
“真的？你愿意，做长生的阿兄？以后，以后终于有人跟长生说话了。”彭长生虽然不哭了，但还止不住的啜泣。
“长生，今天你来这里干什么？”彭成问。
“哦，我睡这儿，早上去了茅房，回来就听见阿兄的声音了。”彭长生叫的亲切，好像真把彭成当成他阿兄了。
“什么？你睡在这儿，这简直是泔水桶，垃圾堆，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彭成十分惊讶，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一个小孩子。
“阿兄，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哦，阿兄，饿了吗？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彭长生站起来，就又跑了出去，彭成都还没来得及说话。
看来这孩子没少受苦，也没人照顾他。因为同姓的缘故，他就跟彭成多了几分亲近。
这样天真的孩子，竟然受到这样的虐待，这群畜生，老丈说的果然都是真的。彭成虽然现在还很害怕，但好歹遇上了彭长生，也算有了几分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