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落日》 第二章 白鹿居士（上） 免费试读
“彭郎，到了，那就是我家。”周老丈指了指前面的房子。听见周寿喊他，彭成回过神来，顺着周寿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间茅草屋和一个草棚隐约坐落在山林间的平地上。
继续向前走，忽然听见了潺潺的水流声，走近一看，原来是茅屋后面的崖壁缝隙中，冒出的清泉。此时已到日暮，斜阳余光，在西边留下一抹红晕，山中偶尔鸟鸣回响，宛转悠扬，恰逢微风徐来，树叶沙沙作响，一派宁静祥和。
周寿进了庭院，放下背上的木柴，所谓庭院，只是绑好的长短大致相当的树枝，用来充作篱墙，立在茅屋周围。
彭成正沉浸在斜阳晚照之中，忽听见周寿在喊人，紧忙进了庭院，放下拿的柴，正准备回应周寿，才听见老伯喊的是孙儿。
“这孩子，腿脚有伤还到处乱跑，八成啊，又去找君雄玩去了”周寿一边准备生火做饭，一边说着，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彭成听的，全然没把彭成当做外人。
彭成很欣慰，跟着周寿进了茅草搭成的棚子，问道“老丈，你家孙儿，几岁了？”
“十四了，长得五大三粗的，随他阿爷，”周寿笑着说，说的很爽朗干脆，还有几分自豪。“唉，只可惜他出生那年，他阿爷只给他取了个名，叫周安，不久便被抓去从军，从此没了音讯。”
“他阿娘呢，在她娘家人的催迫下，改了嫁，就再没来找过他。唉，我这苦命的孙儿啊，从小便没了爷娘的疼爱，跟我这老头子相依为命。”
说着，周寿抬头看了看茅檐，用干枯龟裂的手背，抹了抹眼泪。片刻，周寿又说，“不过，老天有眼，这几年我那孙儿身体康健，长的壮硕。两年前，山上又来了个夫子，姓韩，约摸五十岁不到，学问高，懂药理，还会行伍之术。”
“我定期给他送点柴火，他就教我孙儿读书识字。哦，对了，那韩夫子还有个儿子，十八岁，两人常在这山中玩耍射猎，亲密无间”周寿笑了，那张像揉皱的褐色草纸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不知为何，彭成心中竟有些心酸，自己也算半个留守儿童，跟爷爷奶奶长大，父母常年不在家。上初一那年冬天，爷爷突发脑溢血走了。至今还能想到爷爷给自己烤的红薯，是那样的香甜。
“老丈，我去帮你喊喊你家孙儿吗？”彭成这句话，竟有些动情，仿佛句中要叫的人，是自己。
“彭郎啊，不用！那小子机灵着呢，闻着这饭香，看着这黄昏时升起的烟，不多久，他就会闻着味儿回来的，”周寿说着自己孙子的事，眼睛越发的明亮起来，好像灶中的火，在眼睛里面熊熊燃烧。
“对了，周老丈，你是怎么维持生计的？”
“哦，彭郎也是读过书的吧，说话就是不一样。我呀，平常上山砍砍点柴，弄点野物，第二天下山到山下的朱家村，陈庄，西山寨等附近村寨的大户人家去卖，换几个钱，回来时买点盐，粗布。”
“偶尔也去黎阳城里卖，只不过太远了，往来要费些时辰。这几年山里闹山贼，来砍柴的人少了，我倒是能多换几个钱了。”
彭成突然肚子不舒服，想上厕所，想起在古代厕所好像叫茅房，正要开口，又想起古代是没有厕纸的，那他们是用什么？丝绸粗布是不可能的，有钱人估计才用的起。不会是树叶土块吧？
“老丈，你家茅房在哪里？”
周老丈一笑，指了指外面。彭成实在不好意思问这“屁屁”该怎么擦。
院外不远处，有个坑，旁边树上挂着一小捆十到二十厘米长的竹片，彭成眉头一紧，莫非……
彭成回到了周老丈旁边，表情有些尴尬。
“阿翁，阿翁，我回来了。韩夫子说摔伤了要喝点肉汤，君雄跟我打了只山鸡回来。阿翁，今晚有肉吃喽。阿翁，阿翁……”
彭成正准备回老伯的话，忽听见外面的喊叫声由远及近，脚步声由轻渐重。
“周安，周安，莫急，你脚上还有伤呢。”
“是啊，周安，我阿爷让你跑慢点，别再摔着喽，周安。”
除了周安急切和略显稚嫩的声音，夜色中还有两个人的声音，一个稳健庄重却不失亲昵，像父亲，另一个急切，略带责怪，像兄长，据周寿所说，一个应该是韩夫子，另一个是韩君雄。
“彭郎，多担待，这孩子野，唐突了。”周寿对彭成说完，添了几根柴，起身准备去庭院门口。
“老丈客气了，”彭成也站起来，跟着周寿。
“阿翁，阿翁，有肉吃了，有肉吃了！”虽只有十四五岁，周安却长的结结实实。
“孙儿，有客人，别大呼小叫的。”周寿嗔怪道。听到这儿，那少年，缓住了步伐，走到了周寿跟前。
周寿牵着周安的手，用左手比划了一下，“这是你彭成阿兄，他会在我们家住上几日，还不见过你彭阿兄。”周安虽然野，但在周寿面前却十分听话。
“阿兄好。”
周安的话，有些不情愿，似乎觉得今晚会有人跟他抢肉吃。
“周老伯，韩某又来叨扰了，我带了点自酿的酒水……哦，这位是？”周安身后，来的是一身白衣，端庄儒雅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位穿着素净，健壮有力的少年，恭恭敬敬的。
周寿跟他行了礼，说道“不叨扰，不叨扰，韩夫子。哦，君雄也来了。这位郎君是彭成，路上碰到了山贼，摔下了山坡，摔伤了脑子，老朽就带他回来暂住几日。”周寿说道，“彭郎，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韩明韩夫子，这位是韩君雄。”
“哦，彭郎君，韩某，失礼了”韩明说完，便要做礼。
彭成赶忙搜索脑子的谦辞，小生？不好。在下？也不合适。鄙人？不对。学生？学生！这个好。
彭成急忙说：“学生见过韩夫子。”也学着韩明做礼。“哦？彭郎君也是读书人？哈哈，太好了，今夜的酒，不必对明月和孤影，也能成三人了。君雄，还不见过彭郎君。”
彭成正一头雾水，韩明身后的少年上前做礼。
“君雄见过彭阿兄”
“好啊，你们读书人好好谈谈，我去把这山鸡炖了，韩夫子，彭郎，君雄，你们进去坐吧，周安，过来帮忙。”周寿接过周安手中的山鸡。
周安看上去十分不情愿，但没有办法。
“君雄，你也去搭把手，莫要老伯累着。彭郎君，不妨坐在这庭院中，陪韩某小酌几杯，可好？”韩明说道。
周寿连说不必，但何君雄依然走上前去，周寿无奈，只好带着周安去了草棚。
一团人散去。彭成本想去帮忙，但见人太多，便不去添乱了，看到韩明一身白衣，颇有山野隐士的感觉，就想多问问，了解一下此时的唐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