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王妃》 第2章：乌维王子 免费试读
莲歌得知汹野国又再度进犯边疆这个消息的时候，离他们被绑架这件事情发生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因为守秘得当，宫里的人也一无所知。除了余公公对莲歌和建安的限制更多了之外，倒是因为这场患难，让建安多了个好友，也就是乌维的二王子拓离。当时，中部的汉龙国和北部的汹野国之间夹着好些个小国。这些小国在两个大国的夹迫下，不得不左右逢源，两边讨好。因此送王子到两个大国作为质子的举动也时有发生。说好听的，就是送来留学深造；说不好听的，不过是拿来当人质的。万一小国有些什么风吹草动或倒戈相向，这些王子就成为砧板上的鱼肉，首先给人宰了。
有的国家更是用质子这个外交手段，达到排除异己，谋杀王子的效果。乌维正是此例。现在的乌维王的名号叫阔知，可惜，徒有其名，而名不副实。用现在流行的话说，他不是用脑子思考，而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他的头一位夫人美丽善良，为他生了一对儿子；可是后来这位阔知王见异思迁，和别人勾搭上了。这小三也很美丽，而且不是省油的灯，三年五年功夫就把原夫人给气死了，自己则小三上位。通常，小三既然已经获得了合法身份，下一步当然是为自己的儿子谋得更多的遗产了。于是这位新夫人开始整天的在阔知王耳边吹风，说原夫人的两个儿子不仁不孝，继承不了大统。这枕头风的威力确实巨大，不出几年，阔知王就越看自己的头两个儿子不顺眼，直接送两位王子去做质子。大的送去汹野王国，小的就送去汉龙国。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先让两位王子远离本国的政治网络，让他们成了无根的草；二来，万一汹野想要侵略乌维，或者是乌维想要和汉龙打，首先遭殃的就是这两位王子。当然，当时的他，完全低估了两位王子的能力。
拓离王子自十岁就作为质子在汉龙国居住，他天资优异，留学成绩相当好，一口官话说得水溜油滑，加上待人处事也很地道，而且出手阔绰，在各国王子和朝中大臣中都有很好的口碑。
建安虽是当朝太子，也是皇长子，但因为母后早逝（自当朝皇后薨逝以来，皇帝并未再度立后），宫内的人虽然对他礼敬有加，实际上说话做事却总是隔着一层纸一样，那些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未见亲厚。虽然身边有莲歌和秋瑛照应着，但建安心里终究还是有点寂寞的。这时认识了拓离这个也是从小没有了母亲，然后被扔到帝都生活的质子，两个见解兴趣又是相合，所以就慢慢的亲厚起来。
这天莲歌陪着建安下了课，就去质子府去找拓离。仆人一边去后院通报，一边让人将他们请去了厅堂。质子府就在皇宫的东南脚，地方不大，从门口走到内厅也要不了几步，仆从也不多，也没什么布置，只有零落的几本书和一些茶具。看这些，真的很难让人将它和那个出手就是珍珠宝石的送人的阔气王子相提并论。
不一会，拓离就出来了，边走边脱手上的一个黑皮手套。
“你这是在干嘛？”建安问。
“我哥那边给我送来一只海东青，我正准备熬鹰呢。”拓离说话的时候，眼角永远是弯着的。
“你把鹰煮了吃呀？”秋英本想接着问好吃吗，可是一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肯定说错话了。
沉默了一会，在场的人憋不住了，建安首先大笑出声来。莲歌戳了戳她额头：“你这丫头，就知道吃。我煮东西给你吃的时候怎么也不见你吃？熬鹰是指训练鹰的其中一步。不是指煮了它来吃。”
秋英摸了摸额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敢再说话了，怕小姐真的会借此逼自己吃她做的东西。
拓离的眼睛弯的更深：“是，我大哥刚刚托人给我送来只雏鹰，凶得很，我正在磨它的性子呢。”
“是吗？我能去瞧瞧不？”建安很兴奋。最近京城刮起养凶禽的风气，他其实很羡慕忠怀养了只小狼；不过，他是天之骄子，他的皇祖母，太后娘娘是绝对不允许他玩这种危险的动物。于是养来养去，也只许他养些小狗小兔子之类的。
“不行。”拓离平素很温和，但此时却是斩钉截铁，“鹰要认主人。现在正到了熬鹰的关键期。等真训好了，我自然会带给你们瞧瞧的。”
“那熬鹰怎么熬的？”建安问。
莲歌忽然发现拓离有点疲累的样子，于是代他答道：“我听过出使西域的张大人曾经说过，说塞外民族喜欢训鹰捕猎。而把鹰抓回来，到让它乖乖的替你捕猎之间，需要下一番苦功，这个过程就叫熬鹰。说是让鹰站在一根吊起来的木棍上，然后昼夜来回摇晃这根木棍，让鹰站不稳。而且这段时间不给食物，只给水喝。这样过了几天，原来桀骜不驯的鹰就会对主人变得俯首称臣。是这样吗？拓离王子？”
拓离眼中一亮，就像在麦秆堆里找到宝石的那种光芒。莲歌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其实是记性好，各国各族风俗，只要大人们说过的，她一般都记得。
“大概是差不多的。只是我的方法有点不同。”拓离看大家还没有茶水，就走到桌前，拿起那套茶具，拿起放在小炭炉上的水壶，准备烧水泡茶。
“哎哟，大哥，您快说呀。”建安心急等不过。
“其实，熬鹰最重要的是确立君臣关系。要让鹰知道你是君，它是臣，还要让它心服，它才会心甘情愿的为你卖命一辈子。而刚才莲歌说的方法，虽然速成，但鹰心中却是未必服你，有了机会，它终究还是会舍你而去的。所以用棍棒折磨使人屈服是下策；用锦衣玉食引诱是中策；而让人心服口服才是上策。我的方法是，和它一起不吃不睡，跟他一起熬。只要我坚持得比它久，让鹰觉得你比它厉害，它就服你。”
“你是说，你和鹰一起不吃不睡，看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老大，对吗？那要熬多少天呀？”建安问。
“快则三天，慢则七天吧。所以，明天开始我就要闭关了。”
“7天不吃不喝呀。”建安简直是用崇拜的目光来看拓离了。
说话间，炭炉上的小壶水也已经沸腾，拓离将水冲到茶壶，再从茶壶上倒到各个小杯上，再由仆从端予各人。一时间，满室茶香。
莲歌低头闻了一道，似有所思。建安见她发了呆，就推推她问道：“你怎么了？”
“这茶的香味有点奇特。不像我们平常喝的。”
“哦。我在茶中加了些家乡特有的一种香花，所以茶香也梢有不同。姑娘好……敏锐。”“他原想说莲歌有个好鼻子，但转念又怕唐突了，所以临时换了个词。”
“她呀，鼻子特灵。有次我在皇祖母那里藏了一块糕点打算拿给她，结果还没掏出来，她就已经说出来了。我和皇祖母都笑她有只小狗鼻子呢。”建安笑着说。
“那是什么花？能给我看看吗？”莲歌对这个香味有点执着。
拓离于是从桌上的一个小茶盒里，倒出些东西，放在莲歌的手上。莲歌低头一看，是一些淡紫色的小花苞，不太起眼，却有一股悠远绵长的香味。
“这花在我们那里叫做兰文德尔，就是宁静的香草的意思。它不开花的时候，也就是一堆草，直到它开了花，却是连绵的一大片紫色花海，人过其中，连身上的衣服都熏得香了……。拓离说着说着，眼中似乎就看到了那片在阳光下宁静的开放着的花海，以及那曾经也很阳光很无忧的童年。
“把它加在茶里，除了添香，还有安神的效果，不过味道可能就会偏苦了。只是我喝习惯了。倒不知道你们适应不适应。”听着拓离的介绍，莲歌注视着他的眼眸却越来越沉，沉的像一湖秋水。
“嗯，还不错。”建安啜了一大口，和莲歌的灵敏嗅觉相对的，建安的味觉是迟钝的。所以他才可以对着莲歌做得食物大快朵颐。
“哦，对了。你可知道汹野国又进犯我们北部边境，好几个边陲小城已经让他们劫掠了一番，伤亡惨重。我父皇估计要出兵了。”建安说道。
“也是前些日子听说了。”拓离想到跟着那只鹰一起来的，在汹野国的哥哥的信。“战争估计是在所难免的了。只是不知道会派谁做大将军？”
”父皇昨天也在问我这个问题，真让人头疼呀。”此时，汉龙国的开国武将，被太祖皇帝杀头的杀头，革职的革职，告老的告老，还乡的还乡，到现在早就没有什么可以支撑的将帅人才。
“你师傅呢？”拓离问。
“师傅他最近心痛病的老毛病又犯了，连早朝也告假了。不过严家大哥和二哥都驻守边城，估计战事一开，他们两个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建安停顿了一下，终于说出这次来的真正目的：
“拓大哥，如果这次真要出征，汉军有可能会取道乌维。你说，乌维有可能联合我们共抗汹野吗？或者，退一万步，起码保证不会给我军背后一刀？”
拓离沉默了。这些年，虽然他身不在乌维，但国内的情况他还是知道的。最近几年，因为天灾连连，让靠天吃天，靠水喝水的草原民族生活得日益艰辛。也因此，汹野王国对于周边小国的压榨更为严重。乌维夹在两个大国之间也越发的举步维艰，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成为这两个大国征战的炮灰；而他们的肥沃草地，在两个国家眼中都像是肥肉，大家都恨不得能吞下肚中。幸好现在的阔知王虽然习惯用下半身思考，但乌维人却也有着草原人的健硕体魄，又甚是团结，所以这块肥肉一时半会只能放着，吃不得，又怕给别人吃了，于是两国对乌维威逼利诱的手段使得更是丰富多彩。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估计阔知王现在也是很头疼的呢。
对此，拓离也没有任何的答案。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但现在，利害都是相等的。拓离心中想的是，现在和哪一方站在一次，都会引致毁灭。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中立。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当别人千方百计拉你进圈的时候，你的坚持，也许终究会导致怨恨。
建安看见拓离沉默不语，心中也大概知道答案。虽然来之前他大概也能估计出拓离的反应，但现在看到答案果然如此，还是有点失望。只好又改变话题东拉西扯一下，就起身告辞了。
送了他们出府，拓离回到大厅，却发现一把椅子上有方淡紫色的手帕。那是莲歌的座位，应该是莲歌落下的。拓离伸手去把手帕拿起，手帕上用丝线绣着一朵洁白的莲花，很是素雅。拓离想起那如莲的女子，脸上微微一笑。刚想把帕子收好，等再见面的时候还她，却发现，莲歌已经折回来了。
莲歌的小脸因为奔跑而显得红润，更增娇媚。只是，拓离觉得似有怒气藏在眉心。
“你是来找帕子的吗？这……给你。”拓离把手帕递了过去。
莲歌接过了手帕，却没有告辞。而是定定的看着他。
“那天绑架我们的人中，在屏风后的人，是你吧。”
“是的。”拓离望着莲歌，眼中依然是饱含笑意。
“为什么？”
“和你故意落下手帕是一样的道理。”“你故意落下手帕，是为了能够和他们说，你的手帕不见了，好来我这里找，这样那他们才不会怀疑你是回来要质问我的，对吗？“
见莲歌不说话，拓离继续说：”绑架你们，也只是为了设一个局，去认识你们。对于太子殿下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只有这样演这场戏，他才不会认为我是故意巴结讨好他来的。”
“可是他待你如此真心，你怎能如此欺骗他？”
“你觉得我不真心待他吗？我让他有什么损失？还是我伤害了他？”
“但你安排这样的戏码，难道不是为了利用他？”
“利用他来保护自己，又有什么错呢？”拓离平时并不多话，但此时说起话来却是逼人的。他孤身一人在汉龙国生活多年，外人只当他是别国来的王子，其中的窘迫却有谁知道？他的父亲别有用心的把他自一个人扔到这里，自然不愿耗费财资。他需要钱财做开路虎，于是找到机会秘密拉拢了京城中一个地下帮派，专门提供京中富家王孙子弟的情报给他们，做下了多次成功的绑架案，要得了不菲的钱财，顺带成为了那个帮派中举足轻重的师爷。
而你不告发我，也是因为有所图谋，对吗？”拓离和莲歌，似乎在下同一盘棋，因为旗鼓相当，所以也心意相通。
莲歌咬了咬下唇。他说的的确没错。我需要你说服你所在的三神帮，以后听令于太子殿下。”
“你怎么晓得……”拓离眼中精光一闪。
“这些年，京城发生多起绑架案，目标都是针对城中贵公子，那时我已经觉得奇怪，绑匪对这些人似乎都很熟悉。人物选择，时间控制都把握得恰到好处。而最奇怪的是，官府动用了黑白两道势力，都无法查获这些案件。那能说明什么？那一定是黑白两道都有人参与其中。白道的人物，我当时并没有想到是你。于是我让忠智哥哥帮我查了查在京城中混的帮派。那时我就知道，京城中的第一大帮派是三神帮，记号是颈后的眼睛，也叫第三只眼。那时我们遭到绑架，我就仔细观察过绑架我们的那些人，可是他们带着生肖的面具，由头罩到颈下，如果不是为了藏着什么，何必在大热天的戴这种面具？”莲歌层层抽丝剥茧的分析道。
听莲歌说这话的时候，拓离想起三神帮的三位帮主那次脱下面具后，模样的确十分狼狈。
“当然，我虽然已经猜到事情和三神帮有关，但一直没猜到白道上的人物到底是谁。直到今天我在你这里喝的那杯茶。”
“茶？”
“正确说来是茶水中的花香。那天，在那个地方，我闻到了一种从没有闻到过的香味。今天我终于知道原来那种香味并非来自中土。那么思前想后，屏风后的人就非你莫属了。”
你果然是有只小狗鼻子。拓离心中这样想的，但脸上还是微微一笑：“若我帮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发我？”
“是的。”
“那三神帮又有什么好处呢？”
“未来天子。”莲歌只说了四字，却是掷地有声的很有分量的四个字。
拓离沉思了一会。“好。但我需要一份契约。在汉龙国，兔死狗烹翻脸不认人的事太多，我不得不为自己和他们打算。”
“好。我自有会给你一个太子的令牌，做为我们契约的凭证。如何？”
“一言为定。”拓离伸出了手。
“驷马难追。”莲歌也伸过手去，嫩白色的小手掌在拓离麦色的手掌处轻轻一拍。契约完成。
随后，莲歌就起身告退。拓离看着莲歌渐行的背影，忽然心念一动，问：“我想问，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你如此帮他？”
远处，莲歌的身影仿佛停顿了一下，却很快的翩然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