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容师》 第十一章 我的脆弱 免费试读
林婷把我载回了家。
这个几十平米的容身之地是我的家，是我没有父母的家。
“程度，喝杯水。”林婷为我接了一杯水。
“谢谢。”我接过来便送到嘴边。
“小心烫！”林婷着急地喊道。
烫？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的我，躯体僵化，灵魂麻木，温情冷淡。
我的父母早就离开这个人世了，还有我一个人孤独地在这个世界上承受一切。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我永远都见不到他们了。
“哭出来吧，这样子你会好受一点。”林婷对我说。
眼泪又止不住了，多少年都不流泪的眼，今天要把多少年都没有流过的泪都流一遍。我趴在林婷的肩膀上，泪如泉涌。
林婷一直在抚摸着我的头发，什么都没有说。
哭着哭着，我累了，趴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林婷正闭着眼睛打盹，一不留神就会栽到地上。我悄悄地起来，把她送到了我的卧室。
看到那个黑匣子，我记起了黑衣人说的话。
我打开了匣子，想看一看父亲留给我的遗书。
遗书是用一个泛黄的旧信封装着的，上面有这样一行字：给我未来的儿子，程度。父于某地。
拆开信封，父亲的话语娓娓道来：
程度，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已经不在了。准确地说，这应该是一封遗书。
你现在已经长成一个帅气的小伙子了吧，爸爸写信的时候已经想到了未来的你的模样呢。
我的程度差不多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孩子了吧，如果有，你要好好对她，不说掏心掏肺，但最起码也要像我对你妈妈这样，真心实意。
我们的死讯应该是由师叔告诉你的。程度，不要因为我们的离去就感到悲伤无依，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自己最坚实有力的依靠。
不要去复仇了，因为你要抗衡的东西太多，而且很多人只是当时动了歪心思，他们的本质并不坏。所以，该释怀的就释怀吧。
匣子里的那套针法你要好好钻研，它是我们针灸家族的集大成之典籍。里面的延年益寿针要小心使用，万不可用在自己身上。
好了，孩子，爸爸要说的就是这么多，是时候该说再见了，此后的路，我相信你一个人也可以走好的。
父亲的话让我再一次热泪盈眶，恍然之间，我像是明白了什么，也又长大了一点。
那套针法是用金线绣在白色的布帛上的，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我慢慢地展开布帛，映入眼帘的是文武两大针法分支。
从最简单的针线功夫开始看起，我手中握针依照布帛上的内容，一招一式，慢慢比划，直至感觉能够在手中运用自如，方才罢休。
反反复复，起承转合，辗转反侧。一夜似乎抵得上一辈子那么久远。
黑夜转去，黎明初上，针法里的内容招式已经在我的心里完成了一场刺绣，手中的针仿佛也长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场涅槃。
“啊——程度你个流氓！”卧室里传来林婷的惊叫声，我匆匆跑进去。
林婷拉起被子挡住自己的身体，眼睛里满是委屈，并不断地抽泣着。
看到这一幕，我真的是哭笑不得。
“林小姐，你看看衣服不是还穿得好好的嘛。”
听了我的话，林婷立刻偷偷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在确认完毕我的确没有做出什么龌龊的事情之后，她才缓慢地拉下被子。
“啧啧啧，你呀，把我笑死了。不过我还有点小后悔……”
“你还说！”林婷捡起床下的拖鞋就朝我扔了过去。
“咻——”我从手中掷出一根针，将拖鞋直直地钉在了墙上。
“你学会了？”林婷睁着大眼睛，满目欢喜。
“那是当然了，聪明盖世的我，学什么不是小菜一碟。区区针灸术，我已运用自如。”我晃着身子，得意洋洋，好不风光。
“啪——”一只拖鞋重重地打在了我的脸上。
“切，小样，让你再吹牛，让你再嘚瑟。”林婷朝我投了一个蔑视的目光，那模样，别提有多得意了。
我捂着脸，小声嘀咕着“最毒妇人心”，不知道她的耳朵为什么这么灵，于是便立刻狠狠瞪了我一眼。
又过了两天，六叔出院了，我表面上还是嘘寒问暖、关怀有加，背后却总是在窃喜。
早晨再见到六叔，他的样子十分憔悴，眼窝深陷，双眸如死灰一般，没有一点光泽。他的脑袋、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被叮咬过的痕迹。
“六叔，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我故作关切地问他。
“唉，不知道啊。”望着他一脸痛苦的表情，我的心里特别爽快。
连着几天，六叔的状态越来越差，整个身体枯瘦得就要成为骷髅。
我天天去问候他，看到他叹出的气越来越多，吸进去的气却越来越少。
又过了几天，六叔居然辞职了。临别之际，我特意到火车站去为他送行。他咳嗽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行了，六叔，别说了，我知道。你安心养病，工作什么的，先放一边吧，你交代我的事，我会注意的。”我赶在他前面说。
“好。”六叔终于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他又用手在我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转身向车厢走去。
我朝着他挥了挥手，笑得特别开心，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杂物间依旧那么脏乱不堪，让人无处容身。
“程度你快过来看，棺材没了！”林婷几乎是叫了出来。
我匆匆忙忙赶了过去，却发现床板下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