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花念君颜》 第4章 顺势而为 免费试读
桃花依旧，人面依然。萧煜复到京郊桃林，彼时满山桃花已开到荼靡，泥泞的山径上铺满败落的花瓣，每往上踩一脚都叫人心尖发软。
萧煜缓缓向前走，但见山径另一头立着一位深衣女郎。他一望便知站着的是何人，尚未开口，那女郎便回过身。那一回眸竟似与初见那回一般模样。
萧煜来到女郎面前，问：“你为何要我来此？”
他想了想，却未记起何时与她有约。
女郎朝他笑了笑，笑得如萧潜画中人一般，“我来与你说，我不中意萧潜。”女郎说，声音轻轻的，如在梦中。
萧煜听了，想起萧潜痴态，问道：“你不中意萧潜，为何勾引他？”
这话甫出口，他便后悔了。
女郎受他责问，霎时一脸委屈，嗫嚅数次却并未开口，而是转身离去。
萧煜见女郎要走，心下一急，追了上去，谁知一迈步竟发现腿脚无力，重重地摔了在地上。
萧煜吃痛，再睁眼，只见眼前一片昏暗，自己分明安睡在架子床上，哪来的桃花林和女郎？萧煜喘了口气，细细回想了一下，却再也记不起梦中女郎如画中的那般情态，只记得自己想问她：你不中意萧潜，那你中意谁？
自打萧煜在卫国公府与萧潜见过面后便对他愈发不放心。萧潜当日在书房里的情状显是犯了痴。他原来就有些执拗，偏又生得聪慧，萧煜怕长嫂拘不住他，便暗中派人盯紧萧潜。及又做了那梦，便又命人查探陶妙底细，方知陶妙就住在京郊附近。
三年前，陶妙的父亲陶西凤被命为柳林县县令。彼时陶妙不过十七，又已被退亲，可不知为何并未随父亲上任，只是从京城永业坊中的陶府迁出，移居到京郊。陶妙生母早亡，陶家京城一支人丁单薄，现时京郊陶家中只余下两名老仆与两个侍女侍候陶妙。
如此这般过了七八日，萧潜那边果然沉不住气，又有了动静。萧煜得悉萧潜托了陶妙其他学生相约陶妙见面。可萧煜这番却未有通报卫国公夫人，他盘算着抓个现行——若陶妙当真不守诺言私会萧潜，他便立即将她送离京城。
萧潜与陶妙相会之日忽忽而至，这二人竟又是相约于桃花林中，一怪石矗立处会面。萧煜先二人而至，便藏身于怪石之后。未几，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萧煜探头而出见先来者是萧潜，马背上的萧潜头戴白玉冠，身着宝蓝锦衣，脚踏云靴，显见是着意打扮了一番的。萧煜看到萧潜脸上那殷殷期盼之情，心里不禁冷笑，只觉这个侄子当真是被妖女迷了心魂，不能自拔。
又隔了一会，萧煜于石后听到一阵细碎铃铛响，随即又听到萧潜喊了一声“先生”，却无人应和，只是那铃铛响得更急了些。紧接着萧潜又喊了声“先生莫走”。萧煜终于忍不住又探头而出，只见陶妙仍是那天模样，穿着素色深衣，骑在一匹骡子上，那串串铃铛便是挂在牠身上。
萧潜跑到陶妙跟前，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陶妙似是气极，想要挥袖而出却抵不过萧潜的力气。可萧潜也不是只有蛮力的莽汉子，他见了陶妙的脸色，便知不能用强，遂拉了拉她衣袖道：“我有一物想赠予先生，望先生不弃。”
萧潜本就生得好，加之神色真切，陶妙见了态度果然软了下来。
“你冒他人之名见我，便是有物件要赠我？”
萧潜点了点头，“这全是我任性为之，请先生莫要责怪师姐。”
陶妙看了看萧潜，忽地叹了口气道：“我应承了萧将军再不见你，也不收你的物件。”
那边厢石后的萧煜听到陶妙突然提起自己，不由自住地心跳了起来。
可萧潜听了并未撒手，又追问道：“我为何不能见先生？”他看着陶妙的目光灼灼，陶妙只觉被看得脸上发烫，又说不出他为什么不能见自己。萧潜见她回避自己的眼神，心里更是酸苦。
他勉强笑了笑，那笑容却是苦涩不已，“因为我中意先生，所以便不能见先生了吗？”
陶妙听他亲口说中意自己，不禁愣了愣神，脸上随之显出难过的神色，过了会方点头道：“是，你中意我便不能见我。”
萧潜听了却哈哈大笑了两声，向她喊道：“为何？我虽中意先生，却从无越礼之举。我对先生一片赤诚，情之所至，何错之有……何错之有？”
陶妙方才听得他笑声中凄凉之意，心里早已难受至极。此时已撇过了脸不忍看他，“萧潜，你没有做错甚么，只是世道如此，你我只能顺势而为——”
“我不要顺势而为！我只知天地褒广，总有能容得下你我的地方。先生，我只想知你对我可有半点喜欢？”
萧煜听得萧潜竟想到要与陶妙私奔，心下已是大怒，不知骂了几多遍无知竖子。但他见陶妙自始至终似对萧潜无意，方隐而不发，索性让陶妙亲手断了萧潜的念想。岂料这关键之时却听到陶妙道：“喜欢。为师是喜欢你的。”
萧煜听了这话，心跳得砰砰作响，想到二人不知要携手私奔到哪里去，便恨不得立马上前把他们分开。他方提脚，却又听到陶妙道：“为师自授艺以来，也教过二﹑三十个学生。萧潜，你天资聪颖，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你教为师怎能不喜欢？你可知为师当天收到卫国公夫人的信有多失望？”
萧潜摇了摇头，扯着她衣袖的手反而紧了紧。
陶妙看着他攥紧自己衣袖的手，心下苦痛，说话的声音都颤了颤：“萧潜，我还想当你的先生。你不要喜欢我，好不好？”
萧潜见她难过，那微垂的眼角似已有些湿润，终究不愿意逼迫她。遂松手，苦笑道：“先生，你怎地又说傻话？”
萧煜见事已至此，便从怪石后现身。二人骤见石后有人都吓了一跳，萧潜一见是叔父到来，便挡在陶妙身前，深怕萧煜会为难于她。可萧煜并不理他，径自对陶妙说：“先生可还记得当天对本将军的诺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