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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2-06 17:07:18

原来我只喜欢你

原来我只喜欢你 陈初茶 著

连载中 怀砚路昀深

热门好书《原来我只喜欢你》是知名作者陈初茶最新写的一本现代言情类型的小说,男女主角是怀砚路昀深,小说文笔成熟,故事顺畅,阅读轻松。主要讲述我那个废柴前男友,读书不行,游戏白痴,挑食胆小还恐高。偶尔在浴室对着莲蓬头嗷嗷两嗓子的时候,自我感觉还不错,和几个狐朋狗友凑在一块儿弹弹唱唱,稀里糊涂就成了歌手——多年后的某一天,经过体育场门口的时候,黄牛问我要不要花五千块买他的演唱会门票。我那个废柴前女友,胸无大志,五音不全,脾气差得没话说。整天吊儿郎当盘着腿坐在电脑前熬夜打游戏,还蜜汁自信,跟一群乌合之众组了个战队,莫名其妙跑去打什么电子竞技了——多年后的某一天,她突然出现在国外的晚间新闻里,身披五星红旗,带领全场数万人唱了一遍国歌。Q:你相信两堆废柴在一起,会负负得正吗?...

精彩章节试读:

对面的男人沏完茶,双手奉上一杯到怀砚面前,笑容可掬。

“怀小姐,听说你是从事电子商务工作的,具体是哪个方向呢?”

她接过茶喝了一口,几乎没做迟疑便脱口而出:“游戏。”

“游戏?”对方显然愣了,从自己的认知中寻找接近的答案,“游戏策划?宣传?还是……UI设计?”

怀砚摇了摇头:“打游戏的。”

“啊?”

她再次确认:“打游戏,就是我的职业。”

“……”对方放下茶杯,面露难色。

“周先生,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今天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

怀砚早就聊困了,这茶室清高雅致,对她来说却拘谨得很。不管是生活还是游戏里,她都喜欢打快节奏,速战速决。

可对方似乎不这么想:“不急,既然来了,就多坐会儿吧。就算不合适,也可以做朋友的嘛。”

盛情难却,她只好留下继续饮茶。

“怀小姐,我有句话可能不中听,但绝对中用。”周先生起身往她杯子里添茶水,“我把你当朋友,就直说了。这女孩子把打游戏当作职业,说出去确实不好听。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随随便便找个朝九晚五的稳定工作,也不至于出来跟我见面了,对吧?”

“有什么关联吗?”

见她没做正面回应,他便顺势指点起江山来:“当然有啊,女子当温婉贤惠,落落大方。如果能在家相夫教子,那是最好。”

“听周先生的意思,似乎对自己的经济实力挺自信的?”

“那倒没有,我这点实力在上海根本算不上什么……不过,起码我有房无贷,车是进口车,牌照是沪牌。还有个茶室盈利,不需要女人赚太多钱。”

这话说得巧妙,表面上是谦虚,暗地里都自夸上天了。

“怀小姐,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毕竟,我觉得你还是很合我眼缘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把现在的工作辞了,跟我回家,我养你。”一番循序渐进的说辞后,对方适时朝她抛出了橄榄枝。

怀砚耐心听完,配合着点点头,继而意味不明地笑了:“周先生,可以冒昧地问一句,您的茶室去年有多少盈利?”

“啊?”

“三百万,有吗?”见他不答,怀砚继续追问。

大约是这个数字和实际相去甚远,对方立刻面露难色,转而又生出些鄙夷:“怀小姐,你不太懂生意吧?这赚钱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也就是没有?”

“……”

“是这样的,周先生。我把你当朋友,就直说了。”

怀砚重新端坐好,双手十指交叠摆在桌上。

“在去年外媒统计的全球电竞选手奖金排行榜上,我虽然只排世界第三,但奖金收入也有人民币一千三百多万。

“今年我拿下了几场重量级赛事,全年累计奖金肯定是超过去年的。

“我现在想找一位懂事、乖巧、听话并且善解人意的男士,最好能待在家里相妇教子。

“哦,对了,我不需要他赚多少。我有房,有车,也不缺钱。

“周先生,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毕竟,我很欣赏你泡茶的手艺。如果你愿意的话,把茶室关了,跟我回家。

“我养你。”

……

对方当时就脸色铁青,大约是转头就把介绍人骂了一通,这事很快就传到了怀瑾的耳朵里。

五分钟后电话来了,她这个亲哥哥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她,在外得收敛些脾气,就算不喜欢,也别四处得罪人。

见她连着“嗯”了几声不怎么高兴,转而又松口说:“不过我也觉得这个人有点装,不太适合你。那个介绍人也不大靠谱,我自己帮你把关。”

“好了好了……打完明年的TI我就退役了,行吗?”她语气一软下来,原本态度坚决的哥哥就没辙了。

虽然这也已经是第八百遍了……可怀瑾就是拿她没办法。

只好无奈地投降:“记住你说的话啊。”

很显然,他自己是半点都不信的。

徐家汇的天桥横穿整个热闹商圈。

怀砚在商场门外的饮料铺,买了杯刚才那茶室老板最不屑的廉价柠檬茶,缓缓信步穿越天桥两边拍照的人群。

咬着吸管,反复考量退役的计划。

怀瑾没当真,可这回她倒是认真的。

在电竞圈也混了十来年,辗转多位东家,现在也累了,是时候回归生活了。

这感慨不是源自哥哥或其他方面的压力,而是她自己。

电子竞技吃的是青春饭,26岁的年龄在电竞选手中已不算年轻,再过个两年,各方面的状态都会大幅度下滑。与其到时候等着被俱乐部之间换来换去,倒不如提前找好退路,走得体面些。

周遭人群熙攘,旅行社的小哥跟了她一路,为她推荐了十几款上海N日游的套餐。她想得入神,后知后觉才谢绝了对方,加快脚步往地铁站走。

地铁站门口,工人爬在梯上扎巨幅海报。

底下围了几个人,都是少女。

怀砚停下来瞥了一眼。

“2018换日线“鱼缸里的秘密”巡回演唱会上海站”

下面是具体的时间、地点和票价。

背双肩包的女高中生一个个上前,和海报正中间的巨幅大脸合影。海报上的男人眉目舒朗,眸若星辰,嘴角微微上扬。和从前一样,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女高中生们有的摆出拥抱和轻吻的动作,有的则中规中矩地比剪刀手。然后盯着手机里的照片修了又修,直呼“主唱大人好帅”。

最近换日线乐队代言了一款挺火的网游,趁着放假,怀砚和队友玩了几天。里面有个以主唱为原型的NPC,外形和他有八成像,只要找他做日常任务,就会自动响起一句他本人录的话:“想不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每次听到这,她总会条件反射地心惊,数次过后,终于玩下去了。

她知道他有音乐天赋,却从未想过他能走到如今的高度。去年她在杭州打比赛,还有黄牛上前搭讪,问她要不要买一张换日线演唱会的门票,五千块钱。

五千块钱啊……她问黄牛,她看上去像是脑子有病的人吗?

最后,对话以她被黄牛笑话不懂行结束。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那个黄牛趾高气扬对她说的话:“麻烦你先去百度一下换日线是谁,再来说这个票贵不贵好吧?”

怀砚戴上耳机,兀自穿过高分贝的讨论声。

刚进地铁站,谢苒的电话就来了。

她说她前阵子跳槽,设计方向也改了,折腾了好一阵才消停。

谢苒是怀砚高中里唯一的朋友。

和怀砚常年的扑克脸不同,谢苒天性活泼。

要说从前学校里喜欢怀砚的男孩不在少数,可真正敢接近的却不足十分之一。谢苒却不同,她与生俱来一种讨喜的亲和力,混到现在朋友遍天下,人脉也广。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怀砚这个朋友。

大概是因为她看上去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反而能让人卸下防备,跟她说说心里话。

闲聊几句后,谢苒又去忙了。

挂电话前提醒怀砚,寄了自己亲自设计的作品给她,记得查收。

怀砚记得谢苒以前是设计靴子的,也寄过两双给自己。

她穿过一次,俱乐部的直男队友们欣赏不来,说像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塑胶雨鞋,后来她就没再穿了。

地铁站出口,人群闹哄哄的,徘徊交错。

外头有贴膜的、卖花的,还有三三两两斜靠在柱子旁抽烟的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过路人要不要坐车。

怀砚就住在地铁站附近,走路回家十多分钟。

边上龙华寺白烟袅袅,古刹钟声平和悠长。

双休日,来上香的人不少。倒是隔壁烈士陵园,显得有些冷清。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

那人在说出口时,眉宇间少年意气难藏,从黑漆漆的眼底跃然而出。

像个极其认真的傻子。

他说:“你看,和平年代里,人们还是选择祈祷,多过缅怀。”

回家准备大扫除,刚脱了外套扎起马尾,手机铃声就响了。

她的包有点乱,打开了往桌上一撒,最多的就是口红和便利店的单据。

手机找到了,还翻到张宣传单,是刚才旅行社的人塞进她包里的。正面是旅行套餐推介,背面印着“换日线”乐队来上海巡演的广告。

她接起电话,同时百无聊赖,翻看广告单。

“喂?你好,哪位?”

“你好。”电话那头的声音略带沙哑,“请问,你是住17号楼601的……呃……仙女吗?”

对方明显憋着笑。

“啊?”

“抱歉,快递单上收件人就是这么写的。”

“……”怀砚沉默片刻,“那寄件人,是谢小姐吗?”

“是。”

果然如此。

“可能是快递员搞错了,在放快递柜的时候,输入了我的手机号。

“所以,开箱的验证码发到我手机上了。

“不好意思,我刚把快递取回家,拆开了才发现不是我的。

“你现在在家的话,我给你送过去。”

对方的声音有点好听,好像简单的陈述句也带着清浅笑意。

音色低沉,又有些温润。

只可惜鼻音偏重,像是感冒了。

“不用,我正好下楼买盒鸡蛋,我过来拿就好。”怀砚从铺了一桌子的零散物件里找到钥匙和门卡,边换鞋边问对方住哪一栋。

“20号楼,2201。”

“好,我现在过来。”

挂了电话,路昀深站在玄关玻璃前,神色凝滞。

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但,也不是很确定。

他放下手机,把桌上的塑封袋重新装进快递盒里。

里面起码有七八套情趣内衣。

隔着透明包装也能看出,罩杯不小,款式一套比一套火辣。

他刚拆开的时候是当场傻眼的,收起来也蹙着眉,怕辣眼睛。

一个给自己买了一大堆情趣内衣,并且自称“仙女”的姑娘。

那得是什么样的人啊……

路昀深轻笑着摇头,感慨时下年轻人热情豪放的作风。

为免被认出来,拿了个口罩给自己戴上。

算算时间差不多,底下门铃响了。

四方的电子屏幕亮起来。

一根扎着马尾辫的瘦竹竿杵在楼下,只穿一件松松垮垮的露肩灰色毛衣,神情茫然地左顾右盼。

他的脸色一刹那就变了。

立刻回房,又多找了些装备出来。

虽说17号楼和20号楼还算近,但需要穿过小花园和人工湖。

号楼以上的楼组都是高层,独立大户型。

怀砚从没来过这儿,按门铃的时候心里不免忐忑。

虽然对方声音还不错,可毕竟是个男人。

这一带的楼组比外面一排幽静很多。

安全措施也严格,只能刷卡到达指定楼层,或由主人通过后方可进入电梯,跟宾馆似的。

上海连日阴雨,电梯间有潮湿的发霉气味。

上楼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紧张。

刚想敲门,2201的门就开了,差点撞上她的脸。

怀砚第一时间往后退了半步。

不知是因为突然开门,还是对方诡异的着装,怀砚下意识轻呼出声:“哇……”

“靠。”最后一个字很小声。

这什么人啊……

从头到脚,全副武装。

黑色鸭舌帽,黑色墨镜,黑色口罩。

帽子下面,又露出几撮黑色的头发……

她诧异地打量对方:“你这是……”

“抱歉,我感冒了。”

“哦……”

感冒了,戴上墨镜,会好得比较快吗?

还不如去隔壁烧几炷香管用吧。

怀砚暗自腹诽着,又隐约看到对方墨镜后面的眼睛。

轮廓并不清晰,但眼神很直白。

坦坦荡荡地往下,朝她胸口看了一眼。

靠。

合着戴墨镜,是这么个企图?

她伸手扶住门把手,时刻准备摔门逃跑,或者甩门在他的脸上。

路昀深没发现对方的小心思,回过头,把桌上的快递盒递给她。

“仙女小姐,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

“……”

叫什么来着?

“对了对了。”他一激动,还咳嗽了两声,“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怀砚没明白,也不再搭理这人,拿到快递后说了声“谢谢”,便迅速离开了。

直到经过花园石桥的时候,不经意打开快递盒瞄了一眼。

这一眼,她傻了。

合上盖子,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打开重新看。

情趣内衣……

居然真是情趣内衣!

谢苒那混蛋,寄给她的设计作品就是这玩意儿?!

还特么被一个死变态拿回家了……

难怪啊,难怪他说什么梦想啊现实的,这是含沙射影地嘲笑她胸小呢。

怀砚打开手机,看着刚收到的短信验证码,冷笑一声。

经过小区中心环岛的时候,买了盒自动贩售的鸡蛋,顺便去旁边快递柜,把快递取了出来。

收件人果然不是她,而是20号楼2201的,“MRL”。

风水轮流转,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这是一份薄薄的快递信函,怀砚拿回家放着,正准备打那人电话让他过来取,顺便好好嘲讽他一番的时候,忽然瞥见快递单上的备注。

“2018年PAES电竞联赛套票*1”

联赛今年还在正式比赛后加了场娱乐性的赛事,在浦东举行,邀请电竞圈各大战队参加。

而怀砚所在的CG战队自然也在受邀行列,甚至是作为压轴强队出场的。身为战队的核心,她以打法稳重、抗压能力强,最擅长打逆风局而闻名。

电竞圈女生很少,能够得到职业水准的更是凤毛麟角。而在刀塔项目的世界排名里,能进前五的女选手,就只有怀砚一人。加上她祸国殃民的长相,很难低调,所以自从打职业赛以来就拥有极高的关注度和话题量。

就算是不打游戏的人,也有不少是她的颜粉。

那个20号楼的死变态,居然在网上买了一张PAES联赛的套票。

这也太可怕了……

她不得不搬出了阴谋论,怀疑他是否早就认出了自己。

于是放弃打电话,暂且把票放在家里,静观其变。

下午给许久不住的房子来了个里里外外的大扫除,结束后给自己炒了份蛋炒饭,才算是结束了手忙脚乱的假期第一天。

洗衣,拖地,抹桌子……

本都是请了钟点工来做的,可路昀深自己就动手了。

等所有活儿都干完,闲下来的时候,又无可避免地想起刚才仓促的见面。

他心情不佳,又不好说与人听,只好闷头做家务。

打开音响,听吉他手闵衫昨天给他的demo。“换日线”乐队成立这么多年来,在作曲方面,闵衫一直是最高产的。他恋爱经历丰富,曲风也多变。不像路昀深,写过的每一首曲子,哪怕是截然不同的调子,也能一下被人听出是出自这位主唱大人之手。

闵衫从不避讳提及自己的多情,他承认自己的灵感来源于每一段新鲜恋爱的伊始,顺便感慨,不是谁都像路昀深那么“节能环保”的,谈一场恋爱,够写五百首歌。

可今天某人的突然造访,却把路昀深原本静心写歌的节奏彻底打乱了。

她总是这样有本事,隔空扰人。从前大半夜打游戏,也要翘着脚哼哼歌。

这姑奶奶偏又是个没什么音乐细胞的,即兴哼出来的曲子魔性又洗脑。

他在旁边听久了,都要忍不住怀疑人生。

路昀深从小就与音乐结缘。

他的曾祖父是知名作曲家,曾祖母是作词家。

两人合作过的歌曲少说也有上百首,到现如今,都成了经典名曲。

而他向来剑走偏锋,高中就和几个朋友组摇滚乐队,在那个年代不被任何人看好。

乐队那几个小子,统统没什么念书的天分,几乎是被老师放弃的一拨人。

升旗仪式,年级大会,得到过被校长亲自点名的“殊荣”。

一句绝望的呐喊“你们四个逃的课比全年级逃的加起来还要多啊”,在母校流传至今。

后来呢……

酒吧驻唱,偶尔接两出商演,梦想渐渐有了起色。

二十二岁,已经在附近一带唱出了点名堂。

他就是在那时认识怀砚的。

那一年她十八岁。

和他的经历相似,也是个不爱念书成天翘课的主。

唯一不同的是,他翘课去的是大厦二楼的练团室。

她去的,是一楼网吧。

路昀深从没见过哪个女孩儿爱打游戏爱到这个份上。

他偶尔也会下去上会儿网,那一整个网吧的人,居然都叫得出她的名字。

别人谈论起她时,像在聊什么传奇大人物,都是一个劲的摇头,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天赋差异。

无论是网游还是电竞,或是各种各样的小游戏,只要她怀砚上手玩过几次,就没有她不擅长的。

那一年她玩CS,和人单挑的时候,大半个网吧都在围观。

路昀深在前台开卡,随口打听了一句。

本没打算探究的,可服务员却无比激动,拉着他把前因后果都科普了一遍。

“是恩怨局呢!”

“对方是职业选手,自己输了不爽,就盯着我们这儿的一个新手狂虐。”

“怀神看不过去,跟人约了单挑,三局两胜。”

“都已经赢下两局了,对方不服,非要改五局三胜。”

“现在,连第三局都快输给怀神了,可真丢人呀哈哈……”

“……”

怀神。

网吧里的人都是这么叫她的,毕恭毕敬,服服帖帖。

而他喜欢叫她,砚砚。

发音念起来很温柔,和她本人……

呃,完全不搭。

客厅里漆黑一片。

路昀深倒在沙发上,双手枕着后脑,合上眼回味蹉跎冗长的那几年。

年轻莽撞,直言不讳,总是无法相互迁就的两人。

在时间差的修饰下,哪怕是不愉快的记忆,竟也变得朦胧有趣。

侄子许卿打来电话的时候,路昀深已经快睡着了。

小伙子捂着话筒神神秘秘,跟做贼似的,跟他打听票的事情。

“什么票?”

“PAES联赛呀……二叔,你不会忘了吧……”

“哦对……”路昀深从沙发上坐起来,开了个壁灯,去玄关找快递。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托他搞除演唱会之外的门票,有点不习惯。

“好像还没送到。”总共就那么几个快递盒,一眼就看遍了。

“那好吧,到了记得告诉我哦。”

他这个小侄子今年都高三了,不知什么时候起,莫名其妙入了电子竞技的坑。刚瞒着他爸妈去看过一次现场比赛,回来后又拜托路昀深帮忙在网上订另一场比赛的门票。非得送到他家里,再悄悄过来取,以免被父母发现。

路昀深搞不懂,这几年电子竞技怎么会发展得这样快?

许卿说他不懂的,玩电竞是件多帅、多厉害的事……呵,当然不懂了。

想想那个买一大堆情趣内衣的前女友,他岂止是不懂啊,简直胸闷头疼。

心脏病都快被她气出来了。

许卿越说越激动,还给他介绍起自己的偶像:“我的新晋女神,CG战队的CARRY,一个非常、非常漂亮还很有实力的小姐姐。”

“女选手?”他心里咯噔一下。

“嗯,她可厉害了!男选手都打不过她,那天她玩的死灵法师简直绝了,靠着漂亮的走位,直接把对面五个人秀翻了……”

……

路昀深没再往下听,神色却愈发凝滞。

说不上是好是坏。

这些年,大家都有变化。

偶尔也会关注她的新闻,看见她得奖。

披着五星红旗,带领全场高唱国歌,一如她曾经梦想的那样。

很骄傲,由衷地替她开心。

但也遗憾,没能亲眼见证她每一次的进步。

同时也会矛盾,盼她能偶尔放慢一下脚步。

这几年她走得太快了,从默默无闻的新人打到世界顶级选手,完全是燃烧生命苦撑着换来的。

这背后的付出旁人不知,他们只客观地点评她的操作,赞誉她在领奖台上意气风发的姿态,顺便吹捧几句,盼着她为中国电竞再拿下多少奖杯。

可他关心的,自始至终就只有她,怀砚。

无须那些光环与荣耀的点缀,他只关心她过得好不好,累不累,身体是否无恙,有没有受人欺负,毕竟他再也没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

只是没料到,再次与她面对面,竟会是今日这样荒诞的场景。

怀砚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觉睡到下午了。

要不是饥肠辘辘,她可能还要这么摊在床上一整天。

家里冰箱空空如也,她列了张清单,预备去附近大卖场采购些吃的,顺道把午饭解决了。

经过小区门口的时候,碰到许久不见的保安徐伯。

她不常回来住,对方倒还记得她。

“怀小姐,最近开始放假啦?”

“嗯,刚回来。”

她瞥见门卫室的另一个保安,正给进小区的每一个住户发传单,随口打听:“你们在忙什么?”

“哦,这个啊。”徐伯拿了一张递给她,“最近治安不大好,这个是公安给的宣传单,每个小区都要发。”

怀砚随便看了一眼,倒没怎么在意。

“这个每年过年都有吧,就是提醒防范扒手的。”

“这次可不一样噢!”徐伯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真假参半,故弄玄虚地告诉她,“我听说啊,附近小区发生了好几起年轻女性失踪的案子。”

“啊?”怎么听着跟演电视似的。

“真的呀,尤其是怀小姐你这样独居的年轻姑娘,一定要当心点。晚上早点回家,最好请男同事送,一个人真的太危险了。”

她轻叹了声,心想这事情幸好没让怀瑾知道。

否则,又要被拿来给她单身的事定罪。

徐伯的话,她本没有放心上。

直到对方又提了句:“要是在小区里发现可疑人员,也记得通知我们。”

她恍然大悟,想起20号楼那个男人诡异的行为。

大白天裹得那么严实,显然就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脸啊。

搞不好,就是什么通缉犯也不好说。

眼神到处乱瞄,一看就不怀好意。

这个人,怎么想怎么可疑。

她干脆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徐伯。

对方第一时间联系物业,调看了这一家业主的资料。

“确实是新搬来的住户,就在上周。”

得到确切的答案后,在场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东西不缺,都有。”

“嗯,嗓子还行,药也吃了,放心。”

“过两天吧,我尽量。”

“……”

经纪人May姐在电话那头叮嘱许久,虽然公司给他放了假,可他这嗓子的恢复情况,公司还是时刻关注的。这些年整个唱片行业都处于低迷状态,能赚钱的歌手已经寥寥可数,像换日线这种演唱场场都爆满的简直就是唱片公司捧在手心的瑰宝。

可是当摇滚乐队主唱的,有几个不是在拿职业生涯挥霍。

路昀深年少时没学过专业发声,唱得肆无忌惮,伤了嗓子。

如今声音低沉不少,也没从前那般有穿透力了。倒是歌迷越来越多,已经远超出他的想象。

开演唱会,连开三四场,是前几年常有的事。现在May姐不让了,怕他的嗓子再这么唱下去,会造成永久的伤害。

路昀深闲适地坐在羊毛地毯上,望着窗帘背后若隐若现的温暖日光。

想想过去,尚未成名之时,那股莫名其妙的冲劲。

门口的电子屏幕亮了,他不经意瞥了一眼,难以置信:“妈呀……”

他干脆走近过去看个仔细。

姐在电话那头一本正经:“你妈来了?”

“更恐怖,是我姑奶奶。”他说,“带领五六个保安,抄着家伙,气势汹汹地要杀上我家,怕是要取我狗命。”

“……什么?谁??”

“反正是惹不起的人物……我先挂了,晚点再说。”

按了会儿底楼门铃,对方没反应。

保安说要不上去看看,物业那边有每幢楼的门卡,刷开以后带着一群人上去敲门。

“有人在家吗?我们是物业的,想做个入户调查。”

无人应声。

几个保安开始嘀咕,是不是不在家。

要不改天再来。

正打算等电梯下楼的时候,身后传来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

的门开了一条缝。

通过门缝,可以看到里面的人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

和怀砚描述得一模一样,浑身透着古怪。

“先生,请问您是……”徐伯正要发问,便被对方开口打断了。

那怪人倚在门边,直接对外面的人说:“怀砚,你进来。”

“啊??”

“就你一个人。”

“那怎么可以?!你想对怀小姐做什么?”旁边的保安也急了,下意识伸手挡住怀砚。

“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怀小姐说。”对方仍是不紧不慢。

徐伯为难地看她:“怀小姐,你可别……”

“不要紧,我去和他聊聊吧,你们稍等片刻。”

到这里,怀砚已觉察出不对劲。

这个怪人是认识她的,他叫得出她的名字,并且那语气无比熟稔。

虽然心存疑虑,但她还是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门又关上了。

客厅被收拾得一尘不染,比昨天干净了不是一星半点。

她心想原来这还是个爱干净的怪咖。

“你到底……是谁?”

虽然被对方主动请进了门,可怀砚还是停留在门口鞋架边,没往里走。

房里光线暗淡,她歪着脑袋,仔细观察眼前的男人。

他站在酒柜前,不说话,伸手去摸鸭舌帽的帽檐。

一米八几的个子,清瘦,腿长,手背骨节分明。

越看,越觉得熟悉。

有个大胆的想法,还未来得及反馈到大脑中,对方便适时摘了帽子。

接着,又是墨镜,口罩。

那双淡漠的眸子往下一垂。

……

路昀深。

别人家前任相见,要么扭头就走,要么惺惺作态地打个招呼,暗自较劲。

可路昀深知道,他这个前女友向来不是什么凡人。

所以她突然毫无预兆地笑出来,他倒也不怎么惊讶。

双手环胸,曲着条长腿,倚在那儿耐心地等她笑完。

才无奈地开口:“笑够了?”

“我当是谁呢,神神秘秘的……”她脸上笑意未减,整个人都放松了,走上前去打量他,“原来是我的天王巨星前男友啊,失敬失敬。”

路昀深冷笑一声:“哪里哪里,能有个世界冠军前女友,才是我三生有幸。”

“怀小姐,里面没什么事儿吧?”徐伯不放心,在外面敲了敲门。

与此同时,路昀深偏过头,用眼神指了指客厅里面:“坐会儿吧。”

怀砚意会,转身打开条门缝,对外面的人说:“没事儿,徐伯,你们先回去吧。我认识的,老熟人了。”

“那他怎么……”徐伯做了个戴口罩的手势,暗指路昀深全副武装不肯见人的事。

怀砚探出头去,指了指里面,压低声音,说秘密似的:“他长得丑不敢见人,自卑。”

“原来是这样啊……”徐伯同情地往里看了一眼,转而对身后的几个年轻保安说,“那行,咱们先走吧,不打扰他们叙旧了。”

等人走了,怀砚关上门。

一回头就看到她那天王巨星前男友,已经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满脸无语,盯着她看。

那模样那气场,都不像天王巨星了,像天王老子。

“别以为我没听到啊。”他要笑不笑地说。

“听到又怎么样,事实啊。”她抬眉,摊了摊手,仿佛自己很无辜。

“哦,事实……你就这么嫌弃我。”

她无比诚恳地点头:“多年如一日,初心未改。”

好一个初心未改。

才刚聊两三句,路昀深觉得自己已经要扛不住了。

于是起身,找点东西招待这位姑奶奶:“想喝什么?柠檬茶?”

“有吗?”

“有啊,你爱喝的,哪能没有?”

她这才满意地给出了肯定的评价:“嗯,感动中国十佳前任。”

“现在才感动?早干吗去了。”路昀深从箱子里拿出一小盒柠檬茶,看准了,远远地丢了个抛物线到她怀里。

“早些年,不是眼瞎了吗?”怀砚接住,熟练地拆开吸管,轻轻啜了一口。

他怎么知道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只是顺着她的话茬往下问:“现在后悔了?”

“后悔了,后悔……”她拖长尾音,顿了顿说,“当初没多讹你几箱柠檬茶,再分。”

“……你在外面和人说话,也这么欠?”

他就纳闷了,就她这样说话夹枪带棍的,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吧。

哪知对方无比坦诚,微笑着摇头:“不,只是针对你而已。”

“……哦。”

“谢谢你的特殊对待。”

“不过,我好像没惹你吧?”

怀砚清了清嗓,反问他:“昨天的事,你没惹我?”

她还好意思,提昨天的事。

路昀深笑得无奈,随意坐在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垂眸淡淡地看她。

相对无言,静默半晌。

她感觉心跳的速度不大正常,旋即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你干吗,色眯眯地盯着我?”

“那些衣服,你自己穿的?”

他还是问出口了。

她居然莫名地心虚:“我自己穿,不行吗?”

“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

作为前任,他管得也太多了吧。

“尺寸……不对吧。”

“……有病。”

他敛起看她的目光,佯装不经意地喝了口水,又问:“你男朋友喜欢的啊?”

一提这三个字,怀砚立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什么男朋友?不存在的。”

“哦,自娱自乐。”他松开抿直的唇角,下意识抬了抬眉,“以前也没见你穿给我看?”

“***……”她气得不知说什么,随手抄了个枕头,摁在他的帅脸上。

路昀深接住她塞过来的枕头,顺势抱在怀里抵着下巴,诚心告诫:“电竞选手,纵欲过度可是会影响操作的。”

她气得抬脚要踹,对方闪得极快。

很明显,他早已深谙与她相处的保命之道。

怀砚懒得解释这个破事,他误会就误会得了。

给他解释干吗,不过就是前任而已。

为掩饰别扭,她起身去拉客厅的落地窗帘,顺便吐槽:“干吗弄得满屋子乌漆墨黑,你在家里养小鬼?”

由着她拉开了窗帘,路昀深才慢悠悠地解释:“我最近紫外线过敏,晒不得太阳。”

“哦,抱歉……”她立刻又给拉上,道歉之余,还不忘顺带调侃他,“不过,老在这么阴暗的地方待着,很容易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精神会萎靡不振的,到时候就算想纵欲,也没得纵了。”

“……多谢关心。”

他捂住胸口,差点没吐出血来。

怀砚这个前女友,绝对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送走这位姑奶奶以后,路昀深重新拿起吉他,回房间写了会儿歌。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相比昨天明快了许多。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喜欢被她怼的,偶尔斗上几句嘴还减压不少。

可凡事过犹不及,相处久了绝对能被他弄死,他太了解她了。

她身上有竞技选手专属的特质,争强好胜,不服输,不把人怼到举双手投降绝不罢休。

陆陆续续的,有些圈里圈外的朋友打电话来问候他身体好不好。

谢过众人后,路昀深滑动屏幕,往下翻了会儿,找到昨天下午的某一则通话记录,把这串陌生号码保存到通讯录。

一时手快,姓名写了两个字--“砚砚”。

想想觉得不妥,又重新改成了“怀砚”。

小区对面便利店,这两天开始预售换日线的上海演唱会门票。

怀瑾打电话来,说女儿之之吵着想去看。可他早已经订好了和老婆出国旅行,时间刚好冲突。于是来问问怀砚,有没有时间带小姑娘去看场演唱会。

怀瑾很少找她帮忙,所以他一开口,怀砚就义不容辞答应了下来。

反正她到现在为止,从没看过换日线的现场演唱会。

以前路昀深请她去看,还是前排的好位子。谁知道演唱会前一天发生了点事,闹得两边都不开心,就这么分手了,演唱会也没去成。

便利店门口是和真人等比高的乐队四人的人形展板,路昀深站在中间,穿戴长风衣和猎鹿帽,手中拿一个放大镜,放在眼前,正俯身专注地观察什么。

典型的福尔摩斯的形象。

怀砚猜想,大约是为了迎合这次巡回的主题--“鱼缸里的秘密”。

在音乐方面,他总是花样百出,好像永远也不会有灵感枯竭的时候。

作词作曲,偶尔也写写散文出个书什么的,已经和从前那个只会抱着把吉他乱扫一通的废柴少年相去甚远了。

她问便利店店员,演唱会门票要怎么预定。

对方满脸抱歉,告知她昨天就已经定完了,转而又提议:“您可以试试,等开票了去网上买。”

怀砚虽然没买过演唱会门票,但也听队友说起过,某些热门场次的演唱会,正规售票网一开票就没了,得和全中国成千上万的黄牛拼手速。

作为电竞选手,她的手速自然是没得说。

可抢票,和打游戏又不是一回事。

她心里没底,给队长张辰发微信,他去的演唱会不少,抢票的经验应该丰富。

对方很快就回了条语音:“你要去谁的演唱会呀?”

她也按下语音键,手机话筒对准唇边:“换日线。”

“据我所知,他们的票可不好抢。我女朋友特别喜欢他们,上次……”

手机听筒放耳边,怀砚专注地听着张辰发来的语音,没留意身后多了个人。

那人是个不识相的,在她还没听完时候拍了下她的右肩,小声叫她的名字。

吓得她扔了三魂七魄,差点叫出声来。

惊恐地转身后,怀砚又瞧见了那个祖宗。

最近见他的频率,真是高得吓人。

今天他倒不是一身黑了,但还是裹得严严实实。

羽绒服,牛仔裤,无比休闲的穿搭。

倒是这红灰条纹毛线帽很挑人,一般男的戴着像老头,他戴着却很潮,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跟盲人一样的墨镜也不戴了,换了副大大的粗黑框平光眼镜。

就这扮相,亲妈也不认识,难怪敢大白天出来溜达了。

“你要买票,怎么不找我?”他开口,就是语气平和的一句疑问。

怀砚觉得他是明知故问的,也就顺势插科打诨:“你这语气怎么跟黄牛似的?改行了?”

“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自己唱歌,自己卖票,还自己当黄牛的人?”路昀深双手插着羽绒服口袋,顺势坐在便利店角落的高脚椅上。

她无奈状挑眉。

对方轻叹了声:“那我今天遇到你,是注定要做赔本生意了。说吧,要多少?本黄牛手里有的是,统统送你。”

“送倒不用,你要是搞得到票的话,我把钱给你。”

对于她的提议,路昀深不置可否。

“反正我还欠你一张票。”似乎是想到什么,他的眼里轻起一丝波澜,话音顿了顿说,“就当是,还你了。”

怀砚的心跳漏了半拍,表面却不动声色:“那可不行,过去的,早都不算数了。”

她的倔驴态度,路昀深是早有预料的,所以紧接着又提议:“这样,我有个侄子是你粉丝。你帮我签个名,我拿去送他,就算交换演唱会门票,可以吗?”

签个名倒不是难事。怀砚也不想在这和前男友为千把块钱的事争论不休惹人注目,于是在包里翻了翻。

果然还剩几张,之前搞活动没送完的签名照。

抽了一张递给路昀深,提前警告:“不许笑。”

“我没准备笑。”他从口袋里伸出右手,接过照片看了一眼,“对不起,忍不住了……”

“哈哈哈……”

收银台的店员正闲着没事做,闻声看向这里。

他戴口罩,看不清脸,但眼睛是弯弯的。

笑颜清朗,带点孩子气。

直到被怀砚狠狠瞪一眼,才敛起了笑。

避过店员的目光,路昀深小声问她:“你cos的这是什么啊?”

“TA,圣堂刺客。”她皱着眉头,不怎么耐烦。

“TA长这样吗?我怎么记得是个穿黑披风,外形像幺蛾子,脸像蝙蝠侠的玩意儿呢?”

那段日子形影不离,怀砚打的游戏他也多多少少会一些。

只是玩得一般,总被她嘲笑。

一来二去,自尊心受挫,就没再跟着她玩了。

她感慨着“唉”了声:“你说的那是DOTA里的TA,现在都已经是DOTA2的时代了好不好。”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游戏都改朝换代了,人还是一样傻。

“对哦,我忘了。”他把照片收起来放口袋里,“DOTA2还真没接触过。”

怀砚:“不接触是对的,就当做善事了。”

“怎么,我很坑吗?”他还当真想不起来。

怀砚最怕的就是路昀深这种,坑得出神入化了都觉得自己还OK。

她朝这个蜜汁自信的前男友笑笑,不再辩驳。

记得他刚开始玩DOTA的时候,她教他玩蓝胖子,这英雄和野怪长得一模一样。敌人来野区偷袭的时候,他灵光一闪,直接往边上野区里一钻,假装野怪。为了装得逼真些,还打了个睡觉的特效代码,洋洋得意。

结果,一秒就被人给抡了。

想起来,上帝还真是很公平。

给了他音乐天赋,就坚决不再多给其他才能了。

路昀深没问公司要过门票,即便是亲戚朋友来看,也都是自己买了票,他再找借口给报销的。May姐问过他原因,他只说,不想开先例。

这种事他在刚出专辑时经历过一次。

那时候班里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同学,还有他连名字也叫不出的,都来问他要免费专辑。亲戚邻居,不管远的近的,听说他出专辑,第一反应都是张口问:“好送一张伐啦?”

与其厚此薄彼,搞得大家都不开心,还不如统统不送,干脆说自己也没有。

所以第一次出专辑他只拿了两张,一张送父母,一张送女朋友。

连自己都没留。

可怀大小姐根本不稀罕那个,比起专辑,她更想要Cherry的新款机械键盘。

如今他主动要破例送她门票,也是千辛万苦着半骗半哄,对方才勉强应允。

想了想,上辈子大概是欠她的吧。

纸张散落房间各个角落,有的写了一两句歌词,有的已经刚谱出一半的曲。

邀歌的还有一长排人,要还清歌债怕是遥遥无期。

赤脚踩过冰凉的地板,路昀深坐上窗台。

竹帘仍旧紧闭着,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

他终于有空,重新拿出照片,仔细看一遍。

照片里的姑娘紫发披肩,戴一条张扬的宝石头饰。

紫纱蒙面,只露出一双英气逼人的大眼睛,靛青色的瞳孔冰冷地注视着镜头方向。裹金边的深紫色盔甲,彰显出专属于女子的缱绻酷劲。

唯一的破绽是胸口突兀的事业线。

很明显,是后期卯足了劲P上去的,实在辛苦。

路昀深闲适地仰躺下来,枕着柔软的羊绒毯。

照片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想起那时候换日线还是默默无闻的地下乐团,所有粉丝加起来都不到二十个。可只要她在台下,哪怕只有她一个人,他都觉得自己脚下是全世界最高的舞台。

如今他把演唱会开到了世界各地,场场座无虚席。年少时渴望的名扬四海,他得到了。曾经急切想要向家人证明自己,他也做得很好。他已经站得足够高,甚至远远 超出了当初梦想的那样。可每次当他唱起从前那几首老歌,全场大合唱的时候,那声音总是重重地撞进心里,掀起层出不穷的回音。他心里空空荡荡,却装不进任何 东西。

原来,只是少这一个人,这些年的努力,就统统彷似徒劳一场。

许卿打电话来问他,刚才说,要送他什么礼物。

路昀深望着照片,答得道貌岸然:“送你个警世名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什么呀,真无聊。”

挂了电话,他开始笑。

把照片塞进皮夹前,最后看了一次。

这圣堂刺客的扮相十足中二,却因为coser底子好而让人眼前一亮。

要说路昀深在娱乐圈里朋友不少,其中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可他这个前女友,哪怕站在一大排女明星中间,也绝不逊色于人。

打电话给May姐,要演唱会门票。

对方随口打听:“送谁的?”

“一位我非常敬重的女士。”路昀深郑重回答。

姐也不傻,第一反应是:“你谈恋爱了?是谁?圈里圈外的?”

公司在这方面很敏感,尤其是May姐。

她并不反对艺人恋爱,但对这种疑似绯闻也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生怕其中出一点岔子,影响之前花很久积累起来的良好形象。

“你以前从来不过问票子的事,今天这么反常,肯定有问题……”

别说May姐了,就连路昀深自己,都觉得自己有问题。

或许是结束时太过理智,以至于再次见面的时候,总觉得还有很多话要说。可偏偏身份不同了,有些话到嘴边,自然就变成了毫无营养的调侃。

晚上怀砚去哥哥家吃饭。

被告知演唱会门票已经搞定后,小之之乐得不行。

追星这种事,果然是无师自通的。不过六岁的小女孩,已经能把偶像的小资料背得滚瓜烂熟了。

饭后怀砚抱着小家伙,陪着她玩儿,盼她说点除路昀深以外的话题。

可这“阿深”二字,就好像是挂在她嘴边的,掰也掰不掉。

小姑娘说阿深最喜欢喝丽贤牌葡萄汁,所以前两天逛超市的时候,拉着她老爸扛了两箱“阿深同款”葡萄汁回家。

怀砚觉得好笑,多嘴问一句:“你姑姑我还喜欢喝柠檬茶呢,怎么就想不到给我也买一箱?”

“姑姑你爱喝柠檬茶,你就自己喝嘛,没人拦你。”

“……”

不讲义气的小屁孩儿。

怀砚“切”了声,暗自嘀咕,你那传说中爱喝葡萄汁的阿深,从前还不是一箱一箱柠檬茶地买给我。

再说了,他也不爱喝葡萄汁啊。

怀砚接过怀瑾递来的柠檬茶,戳开了喝一口,才慢悠悠地戳穿:“我敢保证,他这是做了代言人,才说喜欢喝的。”

事实上,他根本不爱喝任何果汁。

“胡说……姑姑你看,阿深在微博上发过照片的,照片里他就是在喝这个牌子的葡萄汁。”小之之熟练地登录微博,拿出“铁证”给她看。

老实说怀砚对路昀深摆拍的微博没多大兴趣,倒是觉得这傻姑娘比较有意思,那股单纯劲儿,看得她都不忍心再点破了。

无奈地笑着,捏捏小之之的脸颊:“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他说自己用哪个牌子的厕纸,你们这些小迷妹也要跑去买同款啊?”

“绝对有可能。”还没等人开口,怀瑾便抢先朝她点了点头,“祈祷他少说两句。”

后来陪小之之玩平板电脑,她还叨叨个没完。

说阿深最近在玩一款很难的跑酷手游,最厉害的战绩是两分半,简直是大神中的大神。

怀砚听得耳朵快起老茧了,不动声色地把平板拿过来,重开一局,没任何装备,就一口气跑了五分多钟,还在不停地刷新游戏记录。

最后手酸了,不想玩了,把平板还给之之。

小姑娘都看呆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问你,他那两分半的战绩就是大神中的大神,那我是什么?”

“你……你是我永远的好姑姑。”

“……”

嫂子林晓欣一晚上都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说去年买的彩灯和过年的装饰品都还收着,可以拿出来重新布置。

怀瑾进去帮忙,他的意思是去年的就别用了,改天出去再买新的。

再次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怀瑾手里拿了个纸箱。

“床底下发现的,好像是从前你搬家时漏拿的。”

箱子里都是些琐碎的小物件,值得一提的是,里面居然有一张旧CD。封面灰扑扑的,她拿餐巾纸抹去了一层再看“《换日线的今日特餐》2009年”

也就是,他签约唱片公司的第二年,发行的首张专辑。

……

“哇塞!姑姑,这你哪儿来的啊?”

“那时候他们都还没什么名气呢!”

“现在市面上这张专辑都绝版了,有的都是复刻的,封面都不一样了。”

怀砚还是懵的,小家伙在耳边不停地尖叫,竟也没能让她清醒过来。

“啊啊啊,后面居然还有签名!我的天哪!!”

“姑姑,姑姑。”

“你能不能……”

“不能。”她倏地回过神来,把CD紧攥在手里,“这是我的。”

“可你不是不喜欢阿深吗?”

“保不齐他喜欢我呢。”

“……”

黑色路虎在小区里转了两圈,终于找到个临时停车位。

停好车后,怀砚没急着回家。

打开车厢顶灯,随手理了理副驾驶座卡尔的坐姿。这是前两年赞助商送的游戏周边,向来一身白袍仙风道骨的召唤者从头到脚换了套深紫色的行头,化身暗黑使者。

因为平时都是独来独往,没什么人坐她的车,她便干脆把这人形毛绒玩偶绑在副驾驶座上,陪她四处进出。偶尔气一气怀瑾,宣称这是她男朋友。

安顿好“男朋友”以后,怀砚从包里拿出那张陈旧的专辑。

轻轻扣开盖子,取出歌词本。

翻开的第一页,是手写的两行字

“要不要猜猜看,

哪首歌,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阿深”

夜已深,陈年往事如暗夜里的涨潮。

汹涌,冰凉,静悄悄。

歌词本里的每一首,都是出自他手。

她见证了它们的诞生,从粗略的概念,到细化的考究。

唯有一首歌,她全程没参与过。

换了几次手机,这首歌永远都存着,偶尔也会拿出来听听。

但不能听太多,他的声音容易上瘾。

尤其,是独行的夜里。

春节前的长假,街道空空荡荡。

那个旧大厦的网吧早已经拆了,原址开了个新式的网咖。

周六上午,网咖里坐满摩拳擦掌准备拍牌照的人。

避开那些热议着拍牌技巧的人群,兜兜转转许久,怀砚找到一处幽静的卡座。

临近年关,DOTA2好友列表里在线的是人满为患。

她这一列表的好友,几乎全是没什么生活情趣的宅男,过年过节对他们而言,就是换一个地方打游戏。

几个队友都在直播,她随便点了几个进去看,顺便刷点礼物。

有人给她发来私聊消息,说有个很重要的局缺人打后期,想请她帮忙。

毕竟是还未打职业赛时就认识的老朋友,没怎么多想,怀砚就答应了。

进游戏后看到双方队员列表,大概知道自己进坑了。

和PK,是最近电竞圈的头条人物,每天论坛上都是他俩的节奏。

这两人一个是APM战队的中单,一个是后期,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平日里称兄道弟。但前几天yayay和PK在俱乐部打起来了,闹得网上尽人皆知。原来 PK一直和yayay的女朋友关系暧昧,两人多次私下约会,粉丝撞见后纷纷跑去跟yayay告状。还有好事者在论坛上带节奏,称呼yayay为“绿毛 鸭”,还P了各种绿色鸭子的图片整天刷屏,搞得yayay颜面扫地,这才有了后来俱乐部打架的事。

最近这俩货在筹备一个生死恩怨局,江湖事江湖了,谁输了谁主动离队。只不过准备了许久,职业选手都不愿蹚这个浑水。所以两边找来找去,基本都是些退役的、半职业的、纯路人铁哥们。

当CG.P l uMa g e的名字出现在y a y a y这一队的时候,对面有人开始发省略号了。

“怀……怀神?!”

“***,怀神都来了。”

“没搞错吧,这还玩个锤子?”

怀砚一见情况不对,下意识点退出,奈何还是不比房主手疾眼快,迅速就开启了游戏。

她有点头疼,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游戏。

环节是每场游戏开始前的博弈。对方有备而来,针对怀砚,把她最拿手的英雄都给BAN了,队友不得不给她选了个平时很少玩的英雄。

开局打得并不顺遂,开始没多久,怀砚这边的队友就被拿了第一个人头。

四十多分钟,局势愈发焦灼,他们已经被迫两路。

怀砚沉下心专心刷经济,不久后六格神装出山,带领队友去敌方野区抓人。

最后用一个完美的大招,打了对方一波团灭。

借此机会,怀砚背水一战,冲上对面高地,一举攻破基地。

游戏结束。

怀砚接到个好友请求:

随手点了“拒绝”,退出游戏。

她来参加这场恩怨局,本来就是一场乌龙,yayay和PK两个当事人都与她无关。至于外界说yayay绿不绿的事情,她不感兴趣,更不想和当事人有什么牵扯。就算对方加她只是为了礼貌地表达一下谢意,她还是选择敬而远之。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亮了。

有条短信如期而至

“吃饭吗?等你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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